董啟章〈城中之城〉(節選)
小說,收入《V城繁勝錄》(香港:樂文書店),1998年。
城中之城,城前之城,V城在空間和時間上的雙重意象,上溯V城的雙重源頭,下衍V城的雙重視覺。
視覺之一:城前之城。我,維真尼亞,V城風物誌修復工作合寫者之一,潜入海面以下V城的底部,發掘城前之城的遺跡。作為一個自
我們本來是去偷海龜蛋的。一行五人,阿綠、魚仔、細眼、笨蛋和我。笨蛋看見那圓圓像燈泡的月亮就傻了眼,我們好不容易才拉他在草叢後面伏下來。聽說這種綠海龜長年生活在遙遠的太平洋,但每年這個時候也會回到這個小島下蛋。
夜很靜,只有海浪的起伏聲。在月光下,可以隱約看見四處都躲藏著大大小小的夥黨,可以說是一個罕見的小偷大集會。有幾次細眼猛推我們,說看到海浪中有很多黑點,弄得我們空緊張一場。等了大半晚,大人們開始失去耐性了,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,有的點上菸,有的講粗口。有些每年都來的老手在議論著今年的怪現象。他們已經在沙灘上等了三個星期,也不見綠海龜的蹤跡。魚仔就說,海龜蛋都給大人們偷光了,哪來新的海龜?
後來人群忽然靜下來,紛紛望向遠處的水平線。有人說看見海龜了,而且是一大群,前所未見,差不多是布滿整個海面的黑壓壓的海龜浪。我也在大人們後面踮起腳尖,希望一睹奇景,但我們只看見,阿綠在大人們的跨間穿出去,徑直的走進大海,魚仔、細眼、笨蛋,和其他年級差不多的小孩子,也跟著走上去,瞬息間統統沒入海浪中,大人們要拉住已經太遲了。我看晨光初露的大海,平靜而空無,想念著我那些投身大海中的朋友,心中很悲哀。原來我已經屬於大人們的一方了。
小說,收入《V城繁勝錄》(香港:樂文書店),1998年。
城中之城,城前之城,V城在空間和時間上的雙重意象,上溯V城的雙重源頭,下衍V城的雙重視覺。
視覺之一:城前之城。我,維真尼亞,V城風物誌修復工作合寫者之一,潜入海面以下V城的底部,發掘城前之城的遺跡。作為一個自
小說,原載1961年1月至10月《南洋文藝》雜誌第1至10期,1962年由香港南洋文藝出版社出版。
從香港中環——繁盛的市區——乘電車到筲箕灣去,自成一區的西灣河是必經之地。離船塢不遠,在古老的「街市」(菜市場)附近,有幾條寬闊的橫街,泰南街是其中之一。它街頭向南,面對電車路,跨過電車路,是一列專賣「價廉物美」食品的「大牌檔」,附近的居民正是那些牛腩粉檔、艇仔粥檔、咖啡紅茶檔……的熟客;街尾向北,走過一片空曠的沙地是海濱,從那兒向東望,就是有
小說,1975年由香港七十年代雜誌社出版。
那年頭,經九龍城繞啓徳機塲再往東走的巴士,最遠到牛池灣為止,再往前便沒有馬路,只有崎嶇小徑可走。遠望現在偌大的觀塘工廠區,當時還是一片爛地,那是香港開埠以來毎天由躉船傾下垃圾坭頭塡成的。起初的形狀像一個不規則的半島,後來的觀塘道當時還有很多地方在水裏。三個人從牛池灣下車,走了
小說,原名〈雲澳〉載2013年1月《香港文學》337期,後收入《浣熊》(台北:印刻文學),2013年。
阿金血頭血臉地跑過來,我就想,準是東澳的漁檔,又出了事。
這一天響晴。其實天氣是有些燥。海風吹過來,都是乾結的鹽的味道。我站在遊渡的一塊岩石上,看著阿金跑過來。嘴裡不知道喊著什麼。
風太大,聽不見。
小說,2010年由台北聯合文學出版。
「檢查,二環路,十時。」
當我按照微繪畫在筆記本上的地圖和簡短指示抵達醫院門外時,才發現那是一幢佇立在山腰的建築物。這裡的高山,跟寬闊的海巷一般,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一點一點地消失無蹤,我們並不是沒有發現,移山填海的工程幾乎從沒有間
小說,收入《幻城》(香港:立夏文創),2018年。
井底竟是一個開寬的空間,他忍受著身體的痛楚和不適,起來靠着微弱的光線打量這奇異的地方。頭頂是水泥鋼筋,跟每個層區的天幕沒有兩樣,為這地方投下遼闊無邊的黑影,腳下是黑硬的地面,凹凸不平,但不像柏油路,有點濕滑。他抬起頭看,發現井口在七八米高的地方,井裏光線不足,看不到神秘人的情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