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巷城〈鯉魚門的霧〉(節選)
小說,1950年作,收入《鯉魚門的霧》(香港:花千樹出版),2000年。
「日出東山——啊
霧開霧又散
但你唱歌人仔
幾時還呢?……」
霧喘着氣,在憤懣地吐着一口口煙把自身包圍着。……那包圍的網像有目的地又像漫無目的地循着一個大的渾圓體拋開去,擴展着,纏結着,或者來來去去的在低沉的灰色的天空下打滾,一秒一秒鍾地把自身編成一個更大更密的網。偶
我五歲的姪女把家裡的魚缸
定名為維多利亞港
那是英女皇蒞臨的一天
她第一次乘搭渡海小輪
從一個距離發覺
自己生長的地方
黃埔的樓宇愈伸愈長愈長愈高
卻原來一直飄浮在海上
那些密麻麻的積木
許多人就在裡面讀書工作
海邊尖東走廊總有人在不停追趕
追趕什麼呢也沒有人停下來想想
只有鷗鳥在波濤的鞦韆上玩耍
大小的船去船來;海風撥亂了她的頭髮
爸爸就她抱擁,怕她著涼
她問我:你真的每天都坐這樣的船上班
而且都坐同一艘船
同樣地觀看麼?
小小的魚缸,已夠她爸爸忙碌的了
買魚餌、換水、調節溫度
當魚魚(她逐一給牠們名字)生了病
就分隔開,用鹽水飼養
病好了回到牢靠的避風塘;也有的
爸爸就告訴她已經游到好遠好遠的海洋
許多年後,她一定會看到許多許多個
真正的海洋,那時的維多利亞港
原來只是小小的魚缸
小得連地圖也沒有記載
小得誰又曾理會我們的水溫
我們是否缺氧我們想過怎樣的一種
生活?但那有什麼相干
只要一家人同心協力
當風翻動,波濤再洶湧
我們總會安然渡過
而且總會有什麼吸引她的目光
小說,1950年作,收入《鯉魚門的霧》(香港:花千樹出版),2000年。
「日出東山——啊
霧開霧又散
但你唱歌人仔
幾時還呢?……」
霧喘着氣,在憤懣地吐着一口口煙把自身包圍着。……那包圍的網像有目的地又像漫無目的地循着一個大的渾圓體拋開去,擴展着,纏結着,或者來來去去的在低沉的灰色的天空下打滾,一秒一秒鍾地把自身編成一個更大更密的網。偶
小說,1978年作,收入《香港三部曲》(香港:牛津出版社),2004年。
他們都去了沙灘
淺水灣就像一個世俗化了的已婚婦人,失去了一份貴婦的尊嚴及氣派,換來了更多的容忍及爽朗。現在的淺水灣是最民主的地方,管你是闊少奶奶還是放長假的女工,管你是坐平治還是六號八巴士而來,同樣的海水以同樣的温度擁抱你。
小說,原載1961年1月至10月《南洋文藝》雜誌第1至10期,1962年由香港南洋文藝出版社出版。
從香港中環——繁盛的市區——乘電車到筲箕灣去,自成一區的西灣河是必經之地。離船塢不遠,在古老的「街市」(菜市場)附近,有幾條寬闊的橫街,泰南街是其中之一。它街頭向南,面對電車路,跨過電車路,是一列專賣「價廉物美」食品的「大牌檔」,附近的居民正是那些牛腩粉檔、艇仔粥檔、咖啡紅茶檔……的熟客;街尾向北,走過一片空曠的沙地是海濱,從那兒向東望,就是有
小說,1955年8-11月在日本《大眾文藝》連載,1956年6月《香港》由東京近代生活社出版。中文版於1996年由台北允晨文化出版。
整個夏季之間,石澳的海邊因自用轎車階級的出入而熱鬧。道路兩旁成排停放左邊駕駛的敞篷轎車,女士們穿著上下分開的尼龍泳裝。紅色、藍色、黃色等各種顏色的遮陽傘下,胸前長著金毛的西洋人或躺著,或懶洋洋地眺望著遠方海上的船。沙灘是白色的,海是淺淺的藍色。